不管怎么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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朵拉

(朵拉为一名专业作家和画家;曾获国内外大小文学奖数十个,出版个人专集数量颇多,获读者票选为国内十大最受欢迎作家之一。)

约我喝茶的朋友迟到,走进来的时候,脸色阴郁。我微笑说:“近日吉隆坡交通大阻塞,喝茶喝茶,别为了迟到而不开心”。

朋友照样开朗不起来,坐下,喝了一口热茶,笑脸依然不见。他的低沉不悦,看来不是因为迟到。

一杯接一杯的热茶,终于暖了朋友的心。他打开心门的一条缝,叹息道:“爱说闲话的人到处都是,就连多年老友也一样。”

我没接话,他继续:“其实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,不过,老朋友却不了解,那感觉很痛。”

从古至今都有不少“生命中遇到知己,足以以性命相报”的故事。可见得人活在世上,苦苦求索,都是在寻求了解。

画家拿出艺术创作,其中一个主因,是找共鸣的人。有的画家终生寻寻觅觅,到老了还说,“只求有人喜欢,拥有相同的感觉,没人购买,作品换不了钱,皆没关系。”金钱的收益比不上了解的愉悦。被人误解的难过,难怪称为痛苦。

“我以为捐款是为了帮忙那些需要援助的人,老友却说我是爱出风头。出钱是为了要扬名。”他大口喝茶,忘记茶是要小口小口地啜饮,才能品出其中的味道。“他自己不出钱,就算了,何必嘲讽轻蔑出钱的人?”

平日为了工作,各忙各事。有时候忙碌起来,整个月也没有办法好好享受一杯茶,相约品茶,实是一种休息,为了要让心空出一点位子,在时间和空间上,都想好好地喘一口气。

认真思考,人生路上,能有多少时间坐下来,好好地品茶?

烫了杯,换另一种茶叶,是他向来最爱的铁观音。

“喝茶时间,用心喝茶吧。”我说。“难得喝到这么好的乌龙茶,是亲戚特地从中国的福建安溪带回来的。”

茶香在小小的室内萦绕,一边品着清香的铁观音。我告诉朋友,刚刚从一本书上读到,贴在印度加尔各答“垂死之家”墙壁上的一段话:

“如果你做善事,人们说你自私自利、别有用心,不管怎样,总是要做善事;如果你所做的善事明天就被遗忘,不管怎样,总是要做善事;如果诚实与坦率使你易受攻击,不管怎样,总是要诚实与坦率;如果你耗尽心力的努力可能会白忙一场,不管怎样,总是要努力;将你所拥有最好的东西献给世界,即使你会被耻笑,不管怎样,总是要将你所拥有最好的东西献给世界。”

是茶令朋友重新笑起来,或者是这一段话呢?站在茶馆门口,朋友相约下个月的同一个星期六,再来喝茶。他说话的时候,脸带微笑。

有时候,让自己心情更沉重的,其实是自己的执着。那些应该丢掉的东西,最理想的作法是马上抛掷,不必再收藏。